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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城六夜

栏目:党政司法发布:2022-11-05浏览:2950下载248次收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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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寻城市“夜经济”的历史基因

据预测,中国夜间经济发展规模将在未来三年呈现爆发式增长,2020年,有望突破30万亿元。这个数字,相当于2018年中国gdp总量的三分之一。这或许意味着,每三个中国人中,至少会有一个人愿意在夜间出来娱乐和消费。

可见似锦繁华的夜,处处有寂寞的信徒。

这是诗人对繁华夜的感叹。这种情绪,古人用诗歌表达的话,大约可以是这句:“有约不来过夜半,闲敲棋子落灯花。”

夜幕开张,越夜越“野”,场景虽异,但古今一概:不为打发时间,而为安顿灵魂。人口集中、生活相对便利的城市便主动迎合,在严厉的“宵禁”制度下,为这小部分人悄悄打开了一个“夜生活”的口子,一部中国城市夜经济的另类历史便由此渐渐成型。

古诗中的夜生活
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。”

酒,是城市夜经济的主角。而人,或许仅仅是一个配角。它和夜生活的关系,超越了一切人际关系。约二三知己,温一壶酒,良夜快谈,这大约是古人风雅生活之一种。何况,还是下雪的夜晚,何况,那红泥小火炉,还散发着暖身暖胃的温度。

女子也不会闲着。在自成天地的内闱,夜晚的作业早就安排好了。“十七为君妇,心中常苦悲。君既为府吏,守节情不移,贱妾留空房,相见常日稀。鸡鸣入机织,夜夜不得息。”《孔雀东南飞》里的焦妻,夜晚织布到何时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考证,但却为我们留下了一幅动人的汉代女子夜间织布的场景。只是,“夜夜不得息”成了一种抱怨,和“红泥小火炉”的风雅自适,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夜生活情状。

“浔阳江头夜送客,枫叶荻花秋瑟瑟。主人下马客在船,举酒欲饮无管弦。醉不成欢惨将别,别时茫茫江浸月。”诗人白居易大约和朋友喝完了送行的酒,然后乘着微醺,在江头送客。时令正是秋季,月亮升起来了,冷风吹着枫叶和芦花,正是离人心上秋的“愁别”意绪。不知道这位朋友何以如此急着赶路,夜间送客,又凭添了几分惆怅。

“秋風清,秋月明,落叶聚还散,寒鸦栖复惊。相思相见知何日?此时此夜难为情!”李白大约也在夜间送别过朋友,但更多的时候,他在饮酒,在相思,或者边饮酒边相思。相思的对象,可能是友人,更多时候是妻子。夜越深,那相思便越浓烈。除了用来饮酒、织布,或许夜晚最适合做的事,就是用来相思了。你要盘点古往今来那些长夜相思的诗句,便会被那个庞大的数据震惊到,似乎一半唐诗和一半宋词,都在夜间相思里完成。难怪,到了宋代,李白的句子就变成了李清照的句子:“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。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”

不过,也有另类的汉子,选择在夜间打猎,不知道是锻炼自己的眼力,还是锻炼自己的脚力。“林暗草惊风,将军夜引弓,平明寻白羽,没在石棱中。”将军李广成了古代另类夜生活的代言人,颇像今天那些夜跑者。只是不明白将军为什么不乘兴夤夜看看弯弓射箭的效果,而要第二天才去“寻”那白羽。

消失的夜娱项目

如果说上面的夜生活模式相对个性化或私人化,那么,下面这些夜生活模式,则完全成为了城市夜生活中的公共娱乐项目。

中晚唐打开的夜生活口子,到宋代完全解禁。一些为城市夜生活“定制”的娱乐项目也应运而生。今天,我们只能通过古人的笔记记录,看到这些已经消失的娱乐项目了。

在《东京梦华录》里,都城勾栏里有小唱、傀儡、散乐、影戏、叫果子等娱乐项目。有一种类似于今天的魔术的“障眼法”在北宋的夜间街头特别流行,表演者的技法也是相当高超。宋神宗时,一人表演藏舟,数十人抬着,转瞬之间舟就不见,观众莫不惊骇,以为来神仙了。最吸引人的娱乐项目,还是相扑。相扑表演之受欢迎,从《水浒传》的描述就可以看出:燕青和任原在泰山庙会上相扑比赛,台下的观众有“数万香客,两边排得似鱼鳞一般,廊庑屋脊上都坐满了”。

由于夜间娱乐项目的增加,便催生了民间俱乐部和社团的诞生和发展。据记载,光是在临安,就有写诗词文赋的、练武术的、相扑摔跤的、演杂剧的、说书的、演皮影的、演木偶戏的等数十种数百家社团。这些社团培育的民间娱乐项目,大大地丰富了两宋时期的夜间生活形态,也从文化技艺上,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只可惜这些社团培育的夜间娱乐项目,除少数延续并发展保留下来以外,大多数都随着朝代的更替而消失了。如弄虫蚁技艺,艺人敲小铜锣分别呼唤小动物的名字,就能让龟、鳖、鳅鱼等小动物分别依次从大斛水底游到水面,戴上戏具而舞,表演完后又自动沉入水底。

城市新生夜经济

去者不可惜,乃因有越来越多的夜生活模式在和时代一起新生。

声色耳目之极,随着电的诞生而被城市人开发到了极致。自由经济刺激了越来越多向往夜生活的人。诗不写了,酒不用温了,送客不用到江头了,相思可以打电话发微信了。即便要学李将军射箭,夜间射箭馆也完全可以满足。上海,这个于1843年最早开埠的中国城市,深深懂得夜经济对城市发展的好处,于是亦步亦趋地打开十里洋场,“夜上海,夜上海,你是一座不夜城。”如今,夜经济积淀厚重的上海,入夜之后的商业贡献已成整个城市经济发展不可忽视的潜能所在。据上海市商务发展研究中心监测,在为期一个月的2019上海购物节期间,晚上7点以后的夜间营业额同比增幅达22.6%。“夜经济”已成为上海提升城市活力的新引擎。

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(nasa)公布的全球灯光地图背后折射的城市夜经济版图,颇为耐人寻味。在全球第四个人口密集区,东亚地区主要包括中国、日本、韩国,而中国是其中的主力选手。把这个地图再聚焦一下,中国城市夜景地图里,上海和长三角是其中最亮的部分。以广州为核心的珠三角地区也不容小觑,而西南地区成都最亮,中部地区武汉最亮。

夜晚城市灯光的亮度与城市发展程度息息相关,也和城市夜经济的发展程度息息相关。城市掌灯人早已意识到,与其让那些潜在的消费,关在自己的单元门或者住户门内自己消化,不如因势利导顺势而为让他们为城市发展的下半场贡献活力。“夜经济”的发展,集聚的不仅是与夜晚有关的消费能量,更多代表着一个城市的活力。明白到这一点,越来越多的城市开始加码发展城市夜经济。成都新近推出的《关于发展全市夜间经济促进消费升级的实施意见》,仅仅是这一轮“城市夜经济”竞争的开始。

一份题为《2019-2022年中国夜间经济产业发展趋势与消费行为研究报告》,提出了一个天量的数据:据预测,中国夜间经济发展规模将在未来三年呈现爆发式增长,2020年,有望突破30万亿元。

这个数字,相当于2018年中国gdp总量的三分之一。这或许意味着,每三个中国人中,至少会有一个人愿意在夜间出来娱乐和消费。

在此回望,我们不难找到中国城市夜经济发展的历史基因,并从那些只在文字和图像记录里保存下来的古代城市夜生活场景里,找寻到了一些熟悉的记忆,仿佛历史并不久远,那些挑担“勾栏”的娱乐项目,就发生在昨夜。

为此,我们特地选择了成都、广州、杭州、西安、扬州、开封六座城市,穿越回它们在唐朝、宋朝,或者明清时的六个具有代表性的夜晚,去看一看古人们的夜生活图景,为我们今天安顿越来越高级的精神世界和无限延长可控生活长度的“野心”找到历史的理由。成都人的夜市情结

成都人自古以来的生活习性里,具有一种“夜市情结”。摩肩接踵的散步逛街,也成为本地人喜欢的、一种激发愉悦心情的生活方式。

与王建并世齐名的诗人张籍《送南客》诗云:“夜市连铜柱,巢居属象州。”这大概是汉语“夜市”一词在唐朝出现最早的例证之一,这说明在唐朝时期的通衢大邑已经出现了夜市。而从唐至宋,彼时的成都,夜经济也已经非常发达了。

大慈寺的夜读

夜市的发展使那时一度盛行的禁夜制度受到了冲击,对封闭式市场模式开始有了一些开掘,但其规模和程度还不足以破除坊市的封闭格局。到了北宋,坊市分区的封闭格局被人们的欲望彻底冲破,民居与商业区融合为一体。这是市场制度和市场形式的一次大变革,使得成都等城市景观较之前更为花样繁盛与世俗化,城市的文化基础因为夜市而扩大。

宋代成都夜市有稽可考的明确记载,来自元朝华阳人费著撰写的《岁华纪丽谱》,这源于“十二月市”在成都的落地生根,由官办肇始,逐步成为民间的狂欢。成都人自古以来的生活习性里,具有一种“夜市情结”。最重要的原因,在于夜市商家卖的价格相对商铺里面要便宜很多,吸引顾客也是理所当然。摩肩接踵的散步逛街,也成为本地人喜欢的、一种激发愉悦心情的生活方式。

在成都的历史上,大慈寺一带历来是游览名胜与佛教圣地。根据文献记载,大慈寺在唐宋极盛时,占了成都东城之小半面积,每逢庙会更加热闹。大慈寺附近商业繁荣,寺前形成季节性市场,如灯市、花市、蚕市、药市、麻市、七宝市等。同时,解玉溪两岸还形成夜市,一直沿袭到近现代。《方舆胜览》卷五十一引《成都志》记:“锦江夜市连三鼓,石室书斋彻五更。”说明夜市的游乐生活在成都已是深入人心。

那时候大慈寺为了方便香客晚些时候购买香烛等佛事用品,便默许了寺庙门前售卖的摊贩,一来二去寺庙门前便形成了“庙市合一”的场景。寺庙后面的锦江水运码头也为这个集市带来了人气,于是“蜀中首街”的繁华景象就出现了。发展到后来,大慈寺门前的夜市并不是单纯售卖东西,甚至还有夜读、诗会等文化交流。

在宋代祝穆的《方兴胜览》中曾提到了“登大慈寺前云锦楼观锦江夜市”,宋代诗人田况的《登大慈寺阁观夜市》也描述了这一时期大慈寺附近夜市的盛况。

从典籍资料中我们还可以看到,那时候官方非但没有实行宵禁,还经常性举办夜市活动。庶民与士大夫同游,太守与百姓同乐。

正月元日晚上,众官员登安福寺塔看夜景,然后在安福寺设宴。二日晚上在大慈寺开宴,高朋满座。三月三晚上在北门外的万岁池宴饮,然后划船游玩,每逢蚕市、药市等月市,成都太守也开门出行,前呼后拥,晚上饮宴高歌,俨然一派歌舞升平的喧嚣夜市图。

到了清末,听评书、看川剧、逛夜市已经是平民最主要的夜生活内容。在商业街和春熙路尚未开辟之前,东大街夜市一到开市就几乎吸引了全成都的人。

民国时代即有的东大街夜市、城隍庙夜市则是成都夜市文化的代表。每到傍晚,卖炒菜的,卖烧腊的,卖汤圆醪糟蛋的,买担担面的,卖凉粉的,卖豆花的,卖油茶的,卖藕粉的,卖麻糖的,卖炒货的,各种小吃琳琅满目,应有尽有。拉黄包车的车夫,做杂工的汉子,商店的店员,作坊的工友,他们也可以在这里不分彼此、不分阶级地过一次夜生活。

但值得注意的是,夜市上,衣帽鞋袜、古董玩器、文房四宝、腌卤烧腊固然一应俱全,如本土文史学者张绍诚先生指出的那样,“可惜在蜡烛、亮油壶子和微弱的电灯光下,常常买到伪劣产品,甚至有拿吃去皮肉、只留骨架再糊以泥巴涂色冒充的腌鸭子”。

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,为缓解就业压力,春熙路再现繁荣,与紧邻的青年路一起,迅速成为中外闻名的“西南第一街”。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,应该说源自宋代以降的夜市。

夜市就像洪水开闸

时间进入到上世纪90年代初,春熙路历史上的夜市首次开张。那时,春熙路平时的游人并不多,但一到傍晚,夜市像磁石一般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往里钻。那几年,一个夜市摊位转手就可以卖四五万元。王府井百货出现的超过1万人次的高峰客流恰恰是在夜市,而春熙路步行街商家全天的营业额中,有一半以上是夜晚贡献的。

在一篇题为《四川成都夜市抢摊目击记》里,我们得以看到成都夜市的诸多细节:

“执勤人员一挥手,拉摊架的扛货的便争先恐后一路小跑去抢占位置,手忙脚乱地搭架挂货,其中肩扛钢制货架的还有纤纤女子。老百姓要下海挣几个钱,确实不容易。转眼之间,在不到500米长的地段,平地涌出460多个货摊,服装、鞋帽、工艺品、玩具等应有尽有,此起彼伏的叫卖声、录音机播放的音乐声、一个卖衣服拖鞋的摊位前,记者问摊主生意如何,这位姓尹的大姐摇着手里的两张5元钞票说:‘做得走啥子?大半晚上才卖这10元钱,连摊位费税费都交不够。也有生意好的。在几个卖新颖的动物造型保暖拖鞋和保健枕腰的摊位前,挤满了顾客,摊贩手里握著收进的大把钞票,乐呵呵的。一位卖保暖鞋的大姐自报家门,她姓郑,是妇联的干部,她说:‘我还在上班,下午早点溜出来忙这头下海。三个月,收入早超过了我一年的工资。”

“在夜市摆摊的,有机关干部、工人、教师、体育教练和待业人员,他们大多本钱小,挣点小钱。一位姓于的摊主对记者说:‘我是研究所的,那點工资不够吃穿,想做生意又租不起铺面。现在成都的好的铺面卖价抬到了上万元一平方米,比深圳还贵,租金一平方米一月就要上千元。现在东西又不好卖,做买卖的人又多,购买力就那么大,能赚点钱没准连房租税费都不够,只好小打小闹,挣几个钱添点家什。虽是苦点,但我们还是想做下去往后钱越来越不好挣,现在练练摊也可以增强适应能力。”

“9点过,夜市摊位陆续撤离,生意好的高高兴兴,没赚到钱的悻悻而归,有的人夜市收场后又到街头路灯下摆起麻辣烫、削菠萝之类的饮食摊,在寒风中熬守到凌晨三四点钟。他们就这样日复一日,为了赚钱。”

我曾经数十次穿行在春熙路夜市的摊点中。商家播放的震耳欲聋的通俗歌曲,此时也不觉得刺耳,反而觉得它烘托了夜市的气氛。记得昆德拉在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》里说过,“喧嚣有一个好处,淹没了词语。音乐是对句子的否定,是一种反词语!”在夜市的语境中,人们只有满心欢喜地接受,高高兴兴地付钱,回家之后,才如梦方醒。

夜市与龙池书肆

春熙路上的龙池书肆,据说地名“闻名于唐代”。我倒是觉得它的兴起,与“文革”时期在孙中山广场上群众自发形成的以书易书、以各种“计划票证”换书等交易密切相关。有学者认为,这里的自发交易,应该算是1949年后成都最早的旧书买卖。1976年后,一大批文艺书刊陆续出版,群众开始在此由交换到交易,内容也扩大到科技、政治书籍及美术作品、挂历等,逐渐形成了享誉省内外的书刊市场。可见生意总是相信“地利”的,而孙中山广场南侧一带,总是沾有文气。

首先说一说,为何叫“龙池”。前蜀时,王建在现在成都展览馆的地方修建自己的皇宫。唐人卢求《成都记》记载:“隋蜀王秀取土筑广此城,因为池。有胡僧见之曰:‘摩河宫毗罗,盖摩诃为大官,毗罗为龙,谓此池广大有龙,因名摩诃池。”王衍时,著名的摩诃池改名为龙跃池,也叫龙池。加上周围的建筑群落和皇宫面积,总共有1000多亩,并正式命名为宣华苑。当时宣华苑的范围南起红照壁,北到后子门,东到东华门,西到人民公园。花蕊夫人当时写过《宫词百首》,描写宣华苑内的风景和生活:“龙池九曲远相通,杨柳丝牵两岸风。长似江南好风景,画船来往碧波中。”龙池书肆附近,为龙池至城东汇入油子河(府河)的水道。另外,龙池一词,也蕴含“发达”“吉祥”之义。

龙池书肆1983年10月由管理部门重建,原名为“春熙书市”,成为了春熙夜市里的文化长廊。最繁华时,春熙路短短百米的街上就云集了40多家书店,成为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线。书肆全长50余米,有统一书亭48个,供书刊经营者租赁使用。由此成为成都读书人最爱光顾的地方。时任成都市市长的刁金祥为龙池书肆题名,著名历史学者谭继和撰文记述龙池书肆的掌故,刊刻于书肆南北大理石碑上。

1987年,锦江区文化局进行整顿管理,登记业主、统一制置书亭,将自发的书刊市场纳入正规管理。到1990年龙池书肆有集体、个体书刊经营者48户。之后,因为春熙路改造,书店陆续关门搬离。“龙池书肆”的消失,让当时的成都爱书族产生了集体性失落。一些读书人建议保留书肆,因为它完全可以与正在建的露天水吧以及周围的“休闲娱乐文化区”相得益彰,共同体现春熙路的文化品位。

在我的印象中,龙池书肆依然是没有搬迁时的样子,一长片较为简陋的书店,分布在孙中山塑像周围。傍晚来临,贩卖盗版cd的小摊贩纷纷出现在龙池书肆的周围,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,摇滚的,抒情的,流行的,经典的,新潮的,时尚的,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了。小贩们热情地招呼着买主,拼命做成每一单生意。当时的cd片并不贵,不足10元一张,相对于音像书店而言,实在是价廉。虽然国家一再强调和保护知识产权,可是对于囊中羞涩的小市民来说,音像书店高价待沽的版本还是一种奢侈品。

1998年2月,根据市政建设的需要,此地的龙池书肆被撤销。春熙路整修以后,龙池书肆搬迁到了相距数百米远的新闻电影院对面的新营业场内,那是一个小巷子,生意顿时一落千丈,没有了往日的繁华,剩下的只有曾经辉煌的回忆。

成都夜市

成都夜景

难以复制的辉煌

春熙夜市的辉煌延续到了2001年。2001年4月24日,建市近10年、闻名川内外的春熙路开始进入史无前例的改造。事前管理部门统一安排,当晚10时30分夜市准时停电歇业。随着春熙路682户夜市经营户的撤离和孙中山铜像前花木店的拆除,春熙路改造工程正式开始,许多夜市摊主与夜市洒泪作别。

当晚春熙路口挂出“别了,夜市”的巨大横幅。大约晚上7点,春熙路东西南北四段已被迅速涌来的人流填满,据粗略估计,此时的春熙路上已聚集了至少10万人!

我站在春熙路与青年路交汇处,卖“旧货”的年轻人没完没了地来兜售衣服,弄得我很心烦。当时我想,春熙路如同上海的南京路,停开夜市也许有一定道理。但10万市民来参与“为了告别的聚会”,可见夜市在平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以及它强大的凝聚力。这难道不是“夜市情结”的表露么?

当夜之后,盛极一时的春熙路夜市在这个城市里彻底地消失了。用主流媒体的话来说,春熙路是清爽了,不知道为何,我却有一种失落感。很久以后,我再到春熙路上散步,依然能看到街邊卖小吃的,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,但再也没有撩动一个人灵魂的夜市氛围了。

在阔别成都市民8年之后,春熙路夜市在2009年重新开张,一直持续到2月9日元宵节。只是新的春熙路夜市位于红星路广场,仍属于传统的春熙路商业圈,与当年的春熙路夜市“主战场”中山广场相距不过200米。

人们能否从日光灯的冷光中来续接昔日的辉煌?只能说是如鱼饮水,冷暖自知。这就像1970年代的坝坝电影,牵肠挂肚的,是一代人的特殊历史。

2001年拆除春熙路夜市后,1990年诞生的经华南路夜市成为了锦江区内唯一的夜市。2003年7月28日晚10时30分,成都市经华南路占道夜市熄灭了最后一盏灯光,宣告拆除完毕。在当月的最后3天里,菊乐路夜市、建设路夜市、石人小区夜市、紫荆市场夜市、外化成夜市和青羊北路6大夜市,一起与成都作别。

然而,更多的夜市又伴随着居民区的发展而形成。如成都太古里、兰桂坊等街区。从唐宋时期开始,夜市的热潮在成都似乎就没有降下来过。新一轮的夜市由此席卷而来,遍地开花,让我们相信,只要人们一如既往地热爱生活,夜市灯如昼的场景,在这座城市里就会一直存在。广州:郎世宁画中的广州夜市

广州在汉代就是国际贸易的重要城市,到了唐代,广州已经成为全国量大的对外贸易港口,而夜经济在唐朝中后期宵禁渐渐解除便产生,夜市的灯火燃亮了每个夜晚。

广州早在汉代就已经是国际贸易的重要城市,《汉书》称:“处近海,多犀、象、瑇瑁,珠玑、银、铜、果、布之凑。中国往商贾者多取富焉。番禺,其一都会也。”到了唐代,广州成为全国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,“江中有婆罗门、波斯、昆仑等舶,不知其数”。唐朝时来广州的外国船舶,最盛时每年达四千余艘,韩愈《南海广利王庙碑》中描述广州当年的繁盛景况:“盖海旗幢出,连天观阁开”“货通狮子国,乐奏越王台。”而夜经济在唐朝中后期宵禁渐渐解除便已产生,夜市突破了当时的各种制约,天光消失后灯火燃亮了夜晚,贸易和娱乐消费持续进行,人们在夜里继续着购物、美食和娱乐活动。

到了宋朝,辽夏阻断了“丝绸之路”,广州又成为了中国第一大港、世界著名港口和“海上丝绸之路”的起点。南宋时期,由于远离政治中心,少逢战乱,百姓安居乐业,农业、手工业与商业大力发展。城市经济的发展,也推动了市民经济的繁荣,同时由于自宋朝以来,宵禁相对唐朝更为松动,加之商业经济的繁荣推动,人们的夜生活较之唐代更为丰富多彩。

那时的夜市有艺术品交易市场,红颜仕女、文人雅客皆能寻到自己的一方天地。处处皆是夜宵美食,人们夜出品尝着风味不同的八方美食,也可斗茶、填词作画,观看艺人表演杂戏、幻术。

明嘉靖至清乾隆年间,广州成为全国唯一对外贸易的口岸,商业的繁荣使得广州工农业大大发展。清末,随着国门打开,外国资本的输入和洋务运动的产生,促进了广州近代工商业的兴起,由于港口贸易兴旺,许多从事港口贸易的人们在夜间也需要工作,从而带动了相应的夜间产业的兴起,广州的名小吃“艇仔粥”便是如此产生的。市民也习惯了在夜晚进行越来越多的娱乐活动,看戏听曲、吃夜茶等夜经济愈发兴旺。

郎世宁画中的明清夜市众生

唐代诗人张籍送友人郑尚书出任南海时,便遥望过岭南的夜色:“远镇承新命,王程不假催。班行争路送,恩赐并时来。牙旆从城展,兵符到府开。蛮声喧夜市,海色浸潮台。画角天边月,寒关岭上梅。共知公望重,多是隔年回。”

千年后,一位画师从遥远的欧洲来到中国,经澳门、广州北上京师。行走万里,神秘的东方在真正意义上为他敞开大门,展现中华大地繁荣而活力的经济文化的城市,便是广州。

百舸千帆喧嚣在夜晚的广州港口,岸边的船上,有四人围坐一起,应是出海之人夜归正在舟上“打边炉”,炉火上煮着可口的食物。身旁的船只静静休息,有老者在幼童的搀扶下正缓缓上岸。港口旁边就是市镇,岸边有人嬉戏打闹,亦有人或推车或挑担,仍继续着营生的活动。再远一点,是广州的夜市,夜宵摊上,人们天南海北地闲聊着。一盏接一盏的夜灯点亮了夜里的空气,暖色的光活泼欢乐地一颤一颤,与人们的喧嚣声交织在了一起。离城不远的江面上还飘着一艘孤零零的扁舟,而远处是愈发远离喧闹红尘的山林草木。

这似乎全然不同的两个画面,却完美地组成了这最真实鲜活的世界:近处是喧嚣红尘,喜怒人间,远处是寂静山河,肃然天地。一盏夜灯,一炉红火,便能腾起这一丝人间烟火。

这一幅东方景象,深深震撼了这位远道而来的画家,他将之画作了一幅《羊城夜市图》。这位画师,就是郎世宁。

烟火人间三千年,这座城市的人们用尽所有热情去生活,而这人间烟火气,因为羊城夜市,变得鼎沸而生动。

食在广州,食在广州夜

夜宵于广州人来说,格外重要。在尚无空调、风扇的年代里,人们在岭南闷热的夜晚无法入睡,在凉爽的夜风里,他们找到了此时最合宜的活动:吃夜宵。

艇仔粥、肠粉、云吞面、老火靓汤,各双皮奶、姜撞奶、砵仔糕,烧腊、牛杂、蛇羹、鸡煲,在夜市宵夜中,面食、肉食与甜点可变换千百种方法碰撞味蕾。

广州人犹嗜饮茶,两人见面,打招呼都道:“饮咗茶未?”(喝了茶没有?)广州人饮茶,是去茶楼,不仅喝早茶,亦喝夜茶。一盅两件,沸茶、食茶点,聊天,天南海北国事家事,家常情谊、生意往来,尽在这一壶茶、几盅点心里。夜晚的活力,跳跃在茶楼鼎沸的人声间。

而广州的茶楼史,要从清光绪年间说起。在咸丰、同治年间,甚至到光绪初年,茶楼在广州并未形成规模,只有简陋的“二厘馆”。所谓二厘馆,是以平房作为店面,以简单的小木桌木凳为店内陈设,茶价二厘(每角钱等于七十二厘),并供应小糕点,招牌都是某某“茶话”。二厘店多为肩挑负贩者光顾,供他们歇脚,也有街坊邻里前去喝茶聊天,是基层群众赖以休闲交流的场所。到光绪中期,茶居开始出现,茶居虽然楼层不高,但比之前的“二厘馆”更加高档舒适,并以“居”为名,意谓可媲美隐者之居,故开始有读书人等有闲阶层开始光顾。如“五柳居”则取材于陶渊明的《五柳先生传》,“永安居”则寓意永远安居乐业。如今知名的茶楼陶陶居乃创始于清光绪十九年(1893),原址是广州老城清风桥,即今天中山五路广大路右侧,民国后迁至现在第十甫的地方,并由谭杰南、陈伯绮等重新招股组合,经过装修改造,加楼叠阁,开始形成规模。至今,陶陶居仍盛久不衰,声名远播。

广州茶点形式多样。如虾饺,是用新鲜虾、猪肉和竹笋作为馅料,用粘米粉包裹,外皮半透明状,黏柔而有韧劲,内馅鲜甜脆爽,汤汁流入口中带来极大满足。肠粉则是西关传统点心,米浆制成外皮,可包裹牛肉、猪肉、虾仁等,蘸以酱汁调料,而好的酱料则是点睛之笔。艇仔粥源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西关荔枝湾河面,白粥底部佐以切薄鱼片、海蜇、叉烧等,上面铺以虾子、薄脆、炸花生、姜葱香菜等,艇仔粥承载着广州草根阶层夜晚热气腾腾的温暖美味,夕阳西下,一入夜便有摇晃灯火的小艇停泊靠岸,食客在码头点一碗艇仔粥,月光融融,江风轻拂,灯影浆声里,处处是人间烟火。

广州夏天漫长,昼长夜短,上百年的时光,广州人的夜生活都与夜宵相伴。我曾与广州本地友人去芳村吃鸡煲,夜晚有江风吹来,热腾腾的鸡煲鲜甜爽口,吃完鸡再下一份面条,个中美味让人难以忘怀。食罢往江畔走去,珠江上夜轮往来,五光十色的灯光缠着夜风,闪烁出羊城的繁华与活力,而这其中的人间烟火气,已飘了千载。

(清)郎世宁《羊城夜市图》

杭州:只道是寻常阑珊

南宋后期的临安城,经济和技术高度发展,已经成为人口百万以上的大城市,马可·波罗称之为“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天城”。那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世界大都会,更是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盛世。

杭州宋城夜景

“东风夜放花千树。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蛾儿雪柳黄金缕。笑语盈盈暗香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。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。”(《青玉案·元夕》)

浩瀚夜空烟火璀璨,好像千树繁花被春风吹散,如星如雨。华贵的车马驶过,满路芳香,悠扬的鼓乐声响,四处回荡。在灯火月影交相辉映下,人们通宵达旦醉生梦死……虽然此时的南宋已是偏安一隅,但这夜市繁华足以令人沉醉。这夜市几乎就是整个临安城、整个南宋王朝的缩影。只是这看似寻常可得的繁华夜市,其实在此前的隋唐和此后的元代,都并不那么容易见到。

趣味“扑卖”

今天的杭州市中山中路一带,古时也是商业中心。按当时的地名来说,从朝天门到官巷口的御街中段,是临安最热闹的市区。沿途耸立着十四五座大酒楼。楼前彩棚高耸,称为欢门。门两旁放着红绿相间的木杈子,相同色调的帘幕垂挂在门窗上。楼厅分为十几座“小餐厅”,称为“厅院”和“隐便阁儿”。阁中,夏有降温冰盆,冬有生火暖箱,所有餐具一色银制。酒楼自备乐队,终日笙歌悠扬。

杭城大街上,买卖昼夜不绝。每当夜幕降临,临安城便腾起比白天更加喧嚣的声浪。从清河坊到众安桥大街以及两侧坊巷,所有商店都再次活跃起来,十里长街,灯烛辉煌,人流如潮,摩肩接踵。

夜市中最诱人的是各具特色的玩物商品,除了普通的商品买卖,南宋的临安商贩们还喜欢用娱乐性更强的“扑卖”来招揽生意。“扑卖”又称“关扑”,类似于今天的博彩抽奖。想象一下,假如你正在临安逛夜市,看中了一只价格为五十文钱的绣花小包。你可以按标价买下来,也可以和店家商量“关扑”:只花一文钱就能参与摇奖。赢了的话,绣花小包归你,如果输了,钱自然是归店家。

“关扑”的商品一应俱全,有吃的,如糕点水果、瓜子花生、鱼羊猪肉;有手工艺品,如绢扇、纸扇、花扇、纸画;有衣物,如销金裙帽、绸缎背心、装饰头巾等。“关扑”方式五花八门,有掷铜钱、摇签和轉盘扔飞镖等。扔飞镖最好玩,跟我们今天仍能见到的转盘摇吹糖人差不多:一张三尺见方的圆盘,上画六十四卦,每一卦上画一只小动物或一件小器物,只有黄豆粒那么大。人们只要掏一文钱,便可获得往圆盘射一箭的机会。射箭时,商贩会将圆盘转动起来,以增加射中的难度。如果顾客能够射中圆盘上画着的图案,便可以得到奖品;如果没有射中但还想玩,需要再掏一文钱,才可以重新旋盘射箭。

随着时令季节的变化,扑卖的商贩们还会变换出各式各样时兴产品:春冬之际,就扑卖小球灯、屏风、走马灯、元子槌拍、金橘数珠、糖水、鱼龙船儿、梭球、香鼓儿;随着天气逐渐炎热,则扑卖青纱、黄草帐子、挑金纱、异巧香袋儿、木犀香数珠、梧桐数珠、藏香、细扇;到了花儿盛开的时节,扑卖的商品逐渐变成茉莉盛盆儿、带朵茉莉花朵、挑纱荷花;等到秋风渐起,商贩们便开始扑卖金桃、陈公梨、炒栗子、诸般果子等。

此外,还有走街串巷的流动小贩,或称行贩。“行贩”即行商,是相对坐商而言的,大多从作坊购进加工好的货物再出卖。由于这样的历史原因,杭州话中至今仍把个人经商叫做行贩。这些行贩,有的推着小车,有的挑着担子,有的顶着盘子,多以叫卖小吃为主,其中也杂有卖剪纸花样、互色花线、木梳、头油的小贩们各自施展本领,大声吆喝,招揽顾客。

文化夜市

夜市上不仅有吃喝,还有艺术文化。文化夜市赋予宋代城市市场以新的内容,同时也满足了南宋不断壮大的市民阶层的娱乐需求。

有一些穷秀才、相面人来摆设摊位,看相占卦售卖字画,例如在临安五间楼前坐铺的李济,就是卖“酸文”的。所谓“酸文”,包含两层意思。一是依靠聪明才智针砭时弊,制造笑料,以文字的式样出售来换取钱财。二是可以引申为一种以滑稽、讽刺取悦于人的伎艺样式。例如宋杂剧绢画《眼药酸》,两个穿戏服的演员,一人用手指着有眼,示意有眼病,另一人则背着布袋,袋上挂着许多眼球,手拿一瓶眼药酸,请有眼病的人使用。它讽刺的是卖假货的商人。

酸文的买卖,反映出宋代夜市上已有这样的供求双方,一方是有知识的人,根据市民口味,编写文章出售;另一方是具有一定文化欣赏水平的需求者,喜欢听或看酸文这样的作品来娱情。除了作为讽刺小品的酸文,还有秀才用于谋生的诗歌买卖。作者要完全根据买诗者的要求来写诗,现写现卖。仇万顷就曾这样立牌卖过诗,每首诗标价30文,停笔磨墨罚钱15文。

例如,有一位妇人以“白扇”为题,要求他写一首诗,刚要提笔,妇人又要求以“红”字为韵,仇不假思索便写出了:“常在佳人掌握中,静待明月动时风。有时半掩佯羞面,微露胭脂一点红。”当下获得满堂彩。还有一刺绣妇人,要求以“针”为题,以“羹”字为韵,来向仇买诗。仇提笔书写道:“一寸钢针铁制成,绮罗丛里度平生。若教稚子敲成钓,钓得鲜鱼便作羹。”人人都拍手称妙。

在临安中瓦前,有一位“老来俏”的婆婆,头上戴着三朵花,逛夜市的市民看到这扮相都会被她逗乐。不过,这位婆婆可不是一般的小商贩,她用专业的吟唱叫卖香茶异汤,敲响盏,掇头儿拍板,有板有眼,错落有致,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伎艺表演。这边厢卖茶汤的婆婆唱歌招顾客,那边厢算卦的先生也放开了嗓子吸引人们的注意:“时运来时,买庄田,娶老婆!”

为临安城夜景添色的,还有那成串的红纱灯笼,这是酒楼的标志,吸引着各色人等进进出出,笙歌丝竹响彻夜空。从吴山俯瞰全城,但见一条涌动的灯河烛流,浮着沸沸声浪,横亘天底好一个壮观的夜市!陆游有诗描述说:“随计当时入帝城,笙歌灯火夜连明。”夜市时间很长,往往要到三四更天,游人顾客才逐渐稀少,而此时“五鼓朝马将动,其有趁卖早市者,复晨起开张”,临安城又要喧闹起来。然而,离“王师北定中原”的梦想,似乎又遥远了一些。

破坊市,除宵禁

航拍杭州清河坊街

杭州宋城情景再现

尽管在唐代已经有“夜市千灯照碧云,高楼红袖客纷纷”的夜市写照,但这只是对于少数商业繁盛区而言,且仅限于达官贵人。南宋夜市全民狂欢的盛况,在前朝是闻所未闻的。这受益于坊市制度、宵禁制度的废弛。

坊市制是中国古代城区规划和市场管理的制度。“坊”,指的是里巷、街巷,是人们居住的地方,“市”,指的是进行商品贸易的场所。在坊市制度下,市民的住宅区和交易区严格分开,对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严加控制。这项制度是在唐朝政府强有力的统治下进行的。唐代中后期政府统治力下降,另外随着社会经济发展,城市人口增多,坊市制越来越难以维持,坊区逐渐出现了很多店铺。坊区设店大大便利了城市居民的生活,所以坊中有店的现象越来越多,唐代中后期坊市制逐渐打破,“坊”“市”不再分开。

到了宋朝,坊市制最终退出历史舞台。店铺广泛开设,商品交易量迅速增加,形成了商铺和百姓居住地交错的局面,成为以后我国城市的基本格局,是中国城市发展史上的重大进步。

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严格的宵禁制度,普通老百姓在晚上是不能出门的。早在周朝就设立专职专门负责夜禁事宜,《周礼》中记载:“掌夜时,以星分夜,以诏夜士夜禁,御晨行者,禁宵行者、夜游者。”直至中唐时期,依然严格遵循夜禁,有士兵喝醉了夜里出门,被处以极刑:“杖杀之”。晚唐以后,坊市制打破的同时,宵禁制度逐渐显现出松弛的迹象。到了五代时期,宵禁制度再无恢复。

北宋时期,经过改建的汴京打破了传统的坊市布局,允许市民在沿街开店设铺;推倒坊墙与市墙,实现坊市合一。由于临街摆摊,坊中开铺,易于打破交易时间,由此形成夜市。就这样,中国城市面貌焕然一新。没有了里坊的限制,市场发展在空间上就不受限制;取消了宵禁制度,商业、娱乐活动有了充裕的时间。这不仅刺激了消费品市场的繁荣,促进商品经济发展,同时也标志着市民阶层的娱乐愿望受到重视,丰富了平民百姓的生活。

宋廷南遷后,持续了北宋宵禁松弛的现象。临安夜市繁华,“夜交三四鼓,游人始稀;五鼓钟鸣,卖早市者又开店矣。”不仅如此,南宋时期在节日的“放夜”期间设置了很多服务措施,节日夜间,城中有专门的舞队,官方予以奖励,鼓励他们表演,便利百姓游赏。

夜与光

宵禁松弛后,夜间治安管理的难度增加了。对于临安的夜间管理,宋政府在汴京基础上设置了治安管理机构和夜间安全防御措施,积极维护临安夜间的社会稳定。这些措施适应了社会经济发展需要,为夜市繁荣保驾护航,促进经济进一步发展。

临安城郭广阔,人口众多。居民住宅林立,接栋连檐,几乎没有空隙。巷陌壅塞,街道陕小,容易引发火灾。为此,宋政府设立军巡铺,负责夜间防火和防盗;在一些重要地方,如官衙、名门望族的府邸等派遣士兵夜间潜伏暗道,防止盗贼对其盗窃,造成重大损失;设置嘹望楼,夜间发生火灾时,瞭望楼以灯为信号,指示火灾发生方向,派官员率领几队士兵合力灭火。

在临安北面靠水的地方,富商和官宦之家建造了很多间房屋,称为“塌房”,是专门租给店铺和客商储存货物用的。为了保证这些房舍的安全,政府特别派遣人员夜间巡查警戒,不至发生失误。宋政府对城门、城墙、街巷道路安全方面的防御,较好地保证了都城的门户安全和百姓夜间出行的安全。在处理日常夜间违法犯罪案件过程中,宋政府制定了很多专门制度,对夜间犯罪人员进行惩罚,维护都城夜间秩序的稳定。

到了南宋后期的临安城,经济和技术高度发展,已经成为人口百万以上的大城市,马可·波罗称之为“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天城”。那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世界大都会,更是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盛世。道路与街区不再封闭,夜晚的街灯亮如白昼。实际上,正是在南宋,能源应用技术进步,照明技术有了突破性进展:宋人已经可以充分利用各种易燃的植物、动植物油以及石油等能源来作为照明的燃料,还综合使用钻木取火、阳燧、灰烬取火、击石取火、发烛取火等多种取火方法。出现了各式各样蕴含着科技因素和人文理念的灯具。市民们无拘无束、自由自在地在夜市上散步、玩闹、打情骂俏——也正是由于这些条件的俱备,才使夜市得以成为寻常百姓俯仰可拾的便利与繁华。

只是可惜,好花不常开,好景不常在。当蒙元铁蹄踏入临安,一切终于归尘归土。唯有今日杭城运河西湖,还记得那片灯火那片花海。西安:由束缚走向解放

晚唐时期长安夜市里的众生,从盛唐的束缚与陈规中挣脱出来,走出一条解放思想、共创商业繁荣之路,个中景致,也成为了今天夜间经济的某些映照。

西安夜景

宵禁,从令行禁止到形同虚设

“宵禁”出现的时代非常早,《周礼》中就有“司寤氏掌夜时。以星分夜,以诏夜士夜禁,御晨行者,禁宵行者、夜游者”的记载。从周初到清末大约三千年间,绝大多数朝代都对城市尤其是首都施行了宵禁。

贞观年间,唐太宗命设街鼓,以掌控长安官员及百姓的作息。要求城门坊门启闭有时,夜间禁止出入,且明令京城:“五更三筹,顺天门击鼓,听人行。昼漏尽,顺天门击鼓四百槌讫,闭门。后更击六百槌,坊门皆闭,禁人行。”唐人韦述的《西都杂记》中记载:“西都禁城街衢,有执金吾晓暝传呼,以禁夜行。”李白的“长安一片月,万户捣衣声”,长安中鬼的“六街鼓歇行人绝,九衢茫茫空有月”,李贺的“晓声隆隆催转日,暮声隆隆呼月出”,描绘的就是宵禁下的长安街市。

然而,看似严苛的宵禁制度在人治而非法制的唐代,逐渐显露出很多立法层面的缺陷与执行层面的不公。比如元稹诗中所言“须臾觅得又连催,特敕街中许然烛。春娇满眼睡红绡,掠削云鬟旋装束”,皇帝特敕街市玩乐、燃烛、狎妓等夜间活动,再晚都不在宵禁之列。比如张籍诗中所言“千官尽醉犹教坐,百戏皆呈未放休。共喜拜恩侵夜出,金吾不敢问行由”,朝廷重臣的夜间娱乐,再出格都不在宵禁之列。比如罗邺诗中所言“金鞍玉勒照花明,过后春风特地生。半醉五侯门里出,月高犹在禁街行”,达官显贵、侯爷公子的夜间行游,也不在宵禁之列。以此推断,宵禁所禁不了的特权阶层、特殊情况等,仍有很多。

至唐中后期,社会承平,消费旺盛,加之首都夜间生活的各类元素逐步形成,宵禁制度得以宽松,小规模夜间经营行为的零星出现,也一步步填补着城市经济在夜间的长期缺位。

至晚唐,一方面朝廷在风雨飘摇中实在无暇细管,另一方面普罗大众的长安城里“昼夜喧呼、灯火不绝”已蔚然成风,因此,宵禁制度在这个时期几乎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。

夜市,市民消费生活的自然延伸

开元年间,国家空前富强。“忆昔开元全盛日,小邑犹藏万家室。稻米流脂粟米白,公私仓廪俱丰实。”“邑”是“城市”的意思。杜甫在《忆昔》中回望盛唐:一座小城就有万户人口,无论是公家还是私人,仓库里都堆满了上好粮食。万人小城尚能如此富庶,百余万人的帝都长安就更不用说了。

富庶的城市,离不开繁华的市集。唐中期及之前,长安的商业活动聚集于两个固定的市集:西市与东市。在两市里,又分门别类出各种各样的专业市场:如李白诗句“五陵年少金市东,银鞍白马度春风”中专门售卖金银珠宝的金市,如皇甫冉诗句“贫居依柳市,闲步在莲宫”中专门卖藤条编织物的柳市,如沈彬诗句“片心惆怅清平世,酒市无人问布衣”中专门卖酒的酒市,如方干诗句“沙边贾客喧鱼市,岛上潜夫醉笋庄”中的鱼市,如崔日知诗句“雾披槐市蔼,水静璧池圆”中专门售卖书籍的槐市,如卢眉娘“蚕市初开处处春,九衢明艳起香尘”中的蚕市,除此之外,还有草市、花市、果市、菱市等。仅从唐人对长安市场的描述,我们足以窥见当时白天商业繁荣之景。

直到中晚唐时期,鬼市的出现才从真正意义上开端了长安的夜市。作为民间自由贸易的一个重要平台,鬼市所售卖的货物也基本上都是一些常见且必备的生活用品。据《辇下风时记》记载:“长安务本坊西市是鬼市,或风雨曛晦,皆闻其喧聚之声。秋冬夜多闻卖干柴,云是枯柴精也。”鬼市通常是在子时开始,天亮结束,正如史料所记载的:“半夜而合,鸡鸣而散。”鬼市,无论从时间的延伸,还是空间的延伸,已然具备夜市的主要功能。

商贾,农商并举下的夜市众生相

重农轻商的思想起于春秋,北魏时期达到巅峰。至唐中叶,太宗、玄宗、宪宗等皆大力发展农业,关心农产,白居易诗《牡丹芳》里有“元和天子忧农桑,恤下动天天降祥。去岁嘉禾生九穗,田中寂寞无人至。今年瑞麦分两歧,君心独喜无人知”,平实描述了天子的重农思想。周昙诗《三代门后稷》里有“人惟邦本本由农,旷古谁高后稷功。百谷且繁三曜在,牲牢郊祀信无穷”,更是将农业提到国家祭祀、社会信仰的高度。此长彼消,农业受到巨大重视,商业的发展肯定会受到制约,作为商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——夜市必然会受到很大的制约,而作为夜市的主人——商贾,也同样会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与风险。

商,即行商,流动经营的商人;贾,即坐贾,居所经营的商人。“长安恶少出名字,楼下劫商楼上醉。天明下直明光宫,散入五陵松柏中。百回杀人身合死,赦书尚有收城功。九衢一日消息定,乡吏籍中重改姓。出来依旧属羽林,立在殿前射飞禽。”王建的这首《羽林行》里,长安城里的不良少年是出了名的,他们刚在楼下抢劫了商人的财物,马上又跑进酒楼喝得烂醉,直至天明……商贾所面临的风险与困境,可见一斑。

“莫作商人去,牺惶君未谙。雪霜行塞北,风水宿江南。藏镪百千万,沉舟十二三。不如来饮酒,仰面醉酣酣。”白居易的这首《不如來饮酒》,更是淋漓尽致地道出了商贾的血泪艰辛。

宪宗之后的敬宗、宣宗诸帝,逐渐提倡农商并举。经商获得国家的支持与鼓励,商贾地位较之前也有明显提高,百姓经商之风盛行开来。“客行野田间,比屋皆闭户。借问屋中人,尽去作商贾。”姚合的诗句记录了这种转变。

进而,在夜市里经营着旅馆、酒肆、手艺、珍玩的商贾们,让长安城灯火辉煌;在夜市里消费者美酒、佳肴、轻歌、漫舞的市民们,让长安城丰腴多姿。晚唐时期长安夜市里的众生,从盛唐的束缚与陈规中挣脱出来,走出一条解放思想、共创商业繁荣之路,个中景致,也成为了今天夜间经济的某些映照。“红粉当垆弱柳垂,金花腊酒解酴醵。笙歌日暮能留客,醉杀长安轻薄儿。”贾至笔下长安夜市里的女掌柜,放到现在就是“网红”。“日沉月上且斗鸡,醉来莫问天高低。伯阳道德何涕唾,仲尼礼乐徒卑栖。”齐己笔下的纨绔子弟,放在当下应该算得上半个“夜场达人”。“日晚宿留城,人家半掩门。群鸦栖老树,一犬吠荒村。争买鱼添价,新篘酒带浑。船头对新月,谁与共清论?”唐彦谦笔下的夜市鱼买卖,好像穿越到今天某个夜场拍卖“价高者得”的场景里了。

扬州:运河滋养下的夜生活

运河滋养了扬州,更滋养了扬帅i夜市。由汉唐至明清,扬州夜市的兴盛全赖于运河所带给的交通便利、经贸频繁、人口流动与文化融合。

杭州夜景

周敬王二十六年(前486),吴王夫差大败越国,俘越王勾践。强大的吴军乘胜挥师渡江,吞并了江北的邗国。之后,夫差的目光投向北方,想与强大的齐国争夺霸权。为了吴国“以船为车,以楫为马”的舟师水军能顺利北上,夫差决定在江淮之间开挖人工运河。

《左传》里对此有极为简略的记载:“吴城邗,沟通江淮。”然而这简单的7个字,却记录了足以影响中国2500年的两件大事:吴国在邗国城邑的基础上建造新都邑;开凿江淮的人工运河——邗沟。邗沟就像2500年前埋下的一颗种子,在漫长岁月中,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,那就是横亘于泱泱华夏的南北运河及其如网水系。

东汉时期,政府对邗沟进行整治,使其成为从洛阳而来的大运河的重要一环。由当时全国最大的漕粮中心洛阳入汴渠,至徐州入泗水,由泗水入淮水,再转经邗沟可直达江南。

西汉初年,刘邦的侄子刘濞被封为吴王,都于扬州,遂“即山铸钱,煮海为盐”,并开凿大运河重要支流运盐河,将盐场所产食盐运至扬州,再通过大运河与长江分运全国。运盐河的开挖,为后来扬州成为千年盐运中心与东南第一都会,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
隋大业初,为了加强首都洛阳与南方经济发达地区的联系,隋炀帝先后下令疏浚邗沟,开凿江南运河及永济渠。炀帝也曾三次顺河巡游,南下扬州,奢华浩荡,盛势空前。至唐中叶,“舟樯栉比,车毂鳞集,东南数百万艘漕船,浮江而上,此为槛吭”的扬州终成“江淮之间,广陵大镇,富甲天下”。彼时全国最富裕的城市中,扬州第一,成都第二,有“扬一益二”之说。

“尽道隋亡为此河,至今千里赖通波。若无水殿龙舟事,共禹论功不较多。”对于隋运河的功过是非,唐人皮日休的诗,堪称公允:若无炀帝为己享乐而搞“水殿龙舟”游乐之事,开运河之举完全可以与大禹治水相提并论。他不仅批评了将隋亡归罪于运河开凿的看法,而且充分肯定了运河成为南北交通动脉造福万民的功绩。

而唐人歌颂运河枢纽扬州繁华的诗篇,更是枚不胜举。“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。”李白此句,当属千古绝唱。“尊酒何人怀李白,草堂遥指江东。珠帘十里卷香风。花开又花谢,离恨几千重。”谁在怀念李白?谁在想和他煮酒论诗呢?是杜甫,在成都的草堂遥指繁华富丽的扬州,纵生惆怅。“春江潮水连海平,海上明月共潮生。滟滟随波千万里,何处春江无月明。”张若虚“孤篇压全唐”的《春江花月夜》里,诗人凝望扬州南郭的月下江景,思考着天地宇宙下的苍茫人生。“金鹅山中客,来到扬州市。买药床头一破颜,撇然便有上天意。”卢仝笔下的“市”就是市场,金鹅山人要去逛的便是药市。逛药市的还有皎然:“摇荡春风乱帆影,片云无数是扬州。扬州喧喧卖药市,浮俗无由识仙子。”“当年人未识兵戈,处处青楼夜夜歌。花发洞中春日永,月明衣上好风多。”韦庄的扬州曾是夜夜笙歌的处处青楼:“谁知竹西路,歌吹是扬州。”“二十四桥明月夜,玉人何处教吹箫。”“谁家唱水调,明月满扬州。”杜牧对月夜下的扬州更是情有独衷,爱得深沉。

唐代扬州的夜晚,不仅有明月,还有市集。王建游览扬州夜市,颇受震撼,挥毫写下《夜看扬州市》:“夜市千灯照碧云,高楼红袖客纷纷。如今不是时平日,犹自笙歌彻晓闻。”扬州城里夜市繁华,千灯万火映照碧云,寻欢作乐的游客纷至沓来,络绎不绝。“夜色带春烟,灯花拂更然。残妆添石黛,艳舞落金钿。掩笑频欹扇,迎歌乍动弦。不知巫峡雨,何事海西边”,艳丽的舞蹈与悦耳的弦歌,是刘长卿的扬州夜色。“一年江海恣狂游,夜宿倡家晓上楼。嗜酒几曾群众小,为文多是讽诸侯。逢人说剑三攘臂,对镜吟诗一掉头。今日更来憔悴意,不堪风月满扬州”,扬州的美酒佳人与热衷夜场的张祜不谋而合。“江横渡阔烟波晓,潮过金陵落叶秋。嘹唳塞鸿经楚泽,浅深红树见扬州。夜桥灯火连星汉,水郭帆樯近斗牛。今日市朝风俗变,不须开口问迷楼”,李绅的《宿扬州》里,更是夜夜笙歌,处处迷楼。“萧娘脸薄难胜泪,桃叶眉尖易觉愁。天下三分明月夜,二分无赖是扬州。”徐凝在《忆扬州》里,以萧娘、桃叶代指佳人,感慨扬州的歌楼酒肆里竟然囊括了天下三分之二的美女。《唐阙史》里还有这样的记载:“扬州胜地也,每重城向夕,倡楼之上,常有绛纱灯万数,辉罗耀列空中,九里三十步街中,珠翠填咽,邈若仙境。”

涓涓运河,流过富饶的两宋:“万商落日船交尾,一市春风酒并垆”,司马光看到的是一幅日落时分夜市开场的扬州城。元世祖忽必烈又将其扩凿成为京杭大运河,马可·波罗在他的《东方见闻录》(《马可·波羅行纪》)中如此描写扬州:“城甚广大,所属二十七城,皆良城也。”至明清两代,“夜珠照彻路西东,桦烛纱笼火色红”,扬州再次迎来汉唐之后的又一次鼎盛年华。盐运和漕运的强强合作,是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扬州经济。同样,运河福泽下繁荣的盐运和漕运也主导了明清时期的扬州夜市。

“凡替商家经手者,俱集于此,但不能立谈耳。另有一种人,租几间屋子,名曰‘公店,任买卖人往来交易。日间尚觉冷清,夜分较盛”,夜市上的交易,盐商并不直接参与,而是委托第三方(中介)代办,足见当时的商业逻辑与市场规范是建立在可贵的信托责任之上的,正所谓“门非暴卤煎沙地,货有丙丁甲乙纲。交易无私夤夜盛,不管己事为人忙”。城中各处的名园与酒楼,成为夜市买卖人的好去处:“夕阳晚红,烟出景暮,遂饮阁中。酒三巡,或拇战,或独酌,或歌,或饭,听客之所为”,而“凡有沽者斤数,掌柜唱之,把持应之,遥遥赠答,自成作家,殆非局外人所能猝”,正所谓“量酒唱筹通夜市,采莲打桨破朝烟”,从华灯初上到曙色欲明……

“记得归舟舟泊晚,一处红灯认扬州。”运河之滨的夜市,哪能不开在江上?夜市里的船宴,便是明清扬州城流动的“深夜食堂”。《扬州画舫录》里有:“扬州画舫,始于鼓棚。鼓棚本泰州驳盐船,至朽腐不能装载,辄牵入内河,架以枋楣椽柱。大者可置三席,谓之大三张,小者谓之小三张。”每到傍晚时分,许多饭店里的伙计或拎着各种食盒送至各艘预定用餐的船上,或者驾船将游湖的客人接到自家酒店用餐,前者像极了今天的外卖送餐小哥,后者像极了今天一些酒楼的vip用餐接送服务。宴饮之余,夜间的文化娱乐也一个也不能少,吟诗、作画、看戏、听曲、下棋、玩牌,魔术、杂耍等,应有尽有。

运河滋养了扬州,更滋养了扬州夜市。由汉唐至明清,扬州夜市的兴盛全赖于运河所带给的交通便利、经贸频繁、人口流动与文化融合。反过来,扬州夜市也有力促进了各个时期扬州经济的发展,丰富了扬州本地人与海内外商贾、“扬漂”及游客的生活内容,提高了扬州在世界上城市大家庭里的美誉度。开封:繁华夜市背后的密码

事实上,一千年前的汴京,无论是城市规模还是经济繁荣程度,都能在当时的世界大城市中排进前三。其夜市之繁华,即使与今天的诸多城市夜市相比,也毫不逊色。

开封上元灯会上的龙舟

大宋元丰六年(1083年)的一个冬日,48岁的苏轼在贬谪地湖北黄州,突然怀念起首都汴京的繁华夜市,挥笔写下了“蚕市光阴非故国,马行灯火记当年”的诗句。其中的“马行”,是当时汴京城最为繁华的大街之一。

汴京,又名东京,今日河南开封,北宋的都城。能让见多识广的苏大文豪心心念念,当年的汴京城夜市魅力自是非同凡响。事实上,一千年前的汴京,无论是城市规模还是经济繁荣程度,都能在当时的世界大城市中排进前三。其夜市之繁华,即使与今天的诸多城市夜市相比,也毫不逊色。

那么,汴京的夜市,到底有多繁华?可以这么说,如果有人穿越到北宋时的汴京,一定会被当时的热闹景象所震惊,进而像刘后主那样乐不思蜀。

繁华的夜市

说到汴京的繁华,需要先看看张择端的《清明上河图》。

清明节出城上坟祭祖,是北宋的风俗,也是群众性郊游的好日子。这一天,“四野如市,往往就芳树下,或园囿之间,罗列杯盘,互相劝酬。都城之歌儿舞女,遍满园亭,抵暮而归。”北宋画家张择端在清明节外出游玩,感慨于此,就用画笔把这一幕记录了下来。该图主要描绘的是汴京城沿汴河到东水门的街市和虹桥的桥市景象。上海世博会期间,此畫是中国馆的镇馆之物,运用现代电子和光学技术,让画中各色人等动了起来,北宋汴京城的繁华气息扑面而来。

不过,《清明上河图》所描述的,还只是当时市郊的景象。市中心的繁华,比图中景象更甚。北宋时的汴京城,以皇宫为中心,主要有八条大街,即南面御街、东面御街、西面御街、北面御街、宫城宣德门前大街、宫城东华门前大街、景灵宫东门大街和相国寺东门大街。其中,以北面御街,即潘楼街、马行街和新封丘门大街最为繁华。当时的人们,喜欢在夜间于酒楼、茶坊约会亲友,或举行宴会,夜游吃茶,常常寻欢作乐到深夜。许多大酒楼和茶坊几乎都是通宵营业,夜市由此兴起。

最为著名的,当属相国寺附近的州桥和马行街两处。

州桥和马行的夜市,之所以出名,首先在于商业规模大。从州桥往南到朱雀门,一直到龙津桥,夜市有数里地之长。州桥夜市美味飘香,各种食物令人驻足,各种煎炒、蒸煮、凉拌、炖熬的食物香气扑鼻,吸引众多食客前来品尝。沿街两边出售有水饭、肉干、獾肉、野狐肉、风干鸡、鸡肾碎等,朱雀门则主要卖现做的羊白肠、加工过的腌鱼、姜豉等。夏天此处售卖麻腐、鸡皮麻饮、沙糖冰雪冷丸子、药木瓜等,全部用梅红色盒子盛装。冬天卖的有盘兔旋炙猪皮肉、野鸭肉、滴酥水晶鲙、煎夹子猪脏之类,统称杂嚼。

朱雀门到龙津桥,已经离宫城较远,处于市郊了,所以州桥夜市的特点是大规模的酒楼较少,沿街特色小吃店、流动餐饮摊贩(类似我们今天的大排档)比较多,比如当时城中著名的曹婆婆肉饼、薛家羊饭、郑家油饼以及张家油饼、王家乳酪等,都在州桥以南到龙津桥这条线上。

马行的街市比州桥更长,从马行街向北,往外城新封丘门方向,绵延十多里,两边坊巷院落,纵横万数,处处拥门,布满了各色茶坊、酒店、勾肆饮食等店面。这等规模的商业大街,即使放到今天的大都市,也毫不逊色。此处离皇城较近,紧挨着离宫城最近、最为繁华的潘楼街,所以大规模的酒楼较多,当时著名的庄楼、杨楼以及小货行时楼都在这条街上,故而其夜市比州桥更盛百倍,车马充塞拥挤,几乎无法立足。据说,汴京四条御街中,夏天时只有马行街上没有蚊子,因为这里的夜市酒楼太多,油烛烟焰冲天,连蚊子都无法停留。

即使在更为偏远僻静的地方,马行街的夜市一样红火,提供的食物种类有烧烤的蔬菜包子、夹脊猪肉烧饼、胡饼、和菜饼、獾儿野狐肉、果木翘羹、灌肠、香糖果子之类。甚至寒冬腊月的风雪阴雨天气,夜市也不曾关闭,主要卖些红绿冰晶脍、煎肝脏、蛤蜊、螃蟹、胡桃、泽州饧、奇豆、鹅梨、糍糕、团子、盐豉汤之类冷饮热食。可以看出,支撑起汴京繁华夜市的,主要是餐饮业,这也是当时汴京最为发达的行业。各色酒店遍布汴京的大街小巷,大型酒店有72家,叫做正店。小酒店难以计数,称作脚店。由于饭店众多,当时很多市民往往并不自己买菜做饭,到饭店来解决一日三餐。

汴京夜市的另一个特点是营业时间长。绝大部分酒楼、排挡都营业到三更天才歇息。即使到了三更,街上还有提着瓶子叫卖茶水的,为夜归的人们提供一杯热茶。更不可思议的是,不到五更天,路边就又有人摆出早点摊,早起的吃货们可以享受到灌肺、炒肺以及稀饭点心。所以只要你需要,在汴京24小时内都能吃到冷热熟食。

第三个特点是种类多、范围广。汴京城饮食花色品种很多,按食品特点可分北食店、南食店、川饭店,按食品种类又有从食店、羹店、瓠羹店、馄饨店、饼店以及菜面、卖随饭的店。汴京城人孟元老在其所著《东京梦华录》卷2的“饮食果子”篇里,仅就“茶饭”一项就列出了百味羹、三脆羹、沙鱼两熟、羊头签、荔枝腰子等近50种,且随点随做,不会有食材缺乏。

不过,光有吃吃喝喝,似乎还不足以撑起繁华二字。汴京城晚间的娱乐活动也不少。酒足饭饱后,有人相约去勾栏听戏。勾栏是一种类似于今天大剧院的场所。以勾栏为中心构成的集市,叫做瓦子。汴京最大的瓦子叫桑家瓦子,在潘楼街附近,内有大小勾栏50余座,能同时容纳千余人。瓦子里除了唱戏听戏的,也有不少趁机做小买卖的,如卖药、占卦、叫卖旧衣、买卖饮食、剪纸花等等。人在里面消费,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。一些茶坊,则在夜间变身赌场,比较出名的是位于潘楼街以东十字大街上的“从行里角茶坊”,一般都是从五更赌到天明,美其名日“博易买卖”,又称“鬼市子”。这种赌博以铜钱为赌具,按钱上的字幕定输赢,为官方所禁止。北宋只在元旦、冬至和寒食三

六城六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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